答自己问

生命是行走的过程。对很多人来说,他们的历程是无法预知的冒险,或是穿梭在云海,感受风的呢喃;或是醉心于江河,聆听水的声响。而我却是远远地望着,内心艳羡,身体僵硬,仿佛一个被世界推搡着走的泥人。我很是恐惧我的未来,一朝入了海,再无声息。

恐惧被未来看似冗长的岁月所冲淡,我内心的空洞逐渐被无休止的发问所充满:我的未来如何?勇敢,热情,为其所爱,无怨无悔?没有目标,我该如何稳步前进?在这些繁琐且无趣的疑问中,我终是沉沉睡去。阿Q般地幻想绚丽多彩,却是撞上了蜘蛛精心编织的迷网。

于是,发了疯的想去看海,故作坚定地要完成自己儿时的愿望。然而,这样一个看似疯狂,具有冒险色彩的伟大行动,现在想来,实施者却是会满足我一切要求的父母。他们如此忙碌,却不得不在我突发奇想,执拗的那几天联系好一切,住宿,膳食。我在旁什么也不做,只是满心欢喜,希冀着我成了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人。我说着我要挣脱这桎梏,我要追求我自己。那时我何尝懂得,我只是盲目地跟在别人后面跑,而为着我的盲目不顾一切的人,从来都不是我自己。

如今我不再记得青岛的金沙滩如何蓝天碧海,只记得那拥挤的人潮,放眼全是白花花的赤膊后背,再没有了躺在沙滩椅上沐浴阳光的逸致。唯一值得一提的是,爸爸通过各种复杂的人情关系链带我进入了军舰停靠的海岸,那里的海,蓝得沁人心脾。双脚踩上岩石,密集的海虫倏地退去,凉意侵入了脚趾,那一刻,觉得大自然是如何的神秘莫测。可惜面对如此水天相接,波光粼粼的美景,我没有幻想下面是否藏着龙宫的宝藏,我只是想着怎样在这样重要的军事基地照一张相。我那时不懂,人的心是最好的相机,而我们这个时代的孩子啊,都老得太快了。

这次突发奇想的旅行把我和父母都折腾的筋疲力尽,妈妈问我:“你为什么想看海?”于是我开始倾诉,说梦想,说渴望,说别人,以及说我那些得不到解答的问题。妈妈仔细地听,她沉吟了一会儿,说:“孩子,做人要像海一样。”

海是什么?是深沉,包容,还是宁静?总之不是空想,盲目,不切实际。我仿佛得到了一些东西,不,它们其实一直在我脑海的最深处,却被我一直压抑得不到释放。西欧有句谚语:一个人的牛肉也许是另一个人的草。我一直疯狂地追着吃牛肉的人跑,却忘了自己喜欢的是草,却还以为自己在朝自己想要的生活飞奔,以为自己多么的超脱世俗,无与伦比。

或是感谢这次旅行,或是感谢父母,又或是感谢这世间的一切,我终究是停了下来,不再狂热地追寻天空与大海。我也终是回答了所有的问题:我的未来会很灿烂;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勇敢,热情,只是因为我根本不爱吃他们口中的牛肉;我看似没有目标,但我已明白了自己所不想追寻的。

人的一生像行走,在以后的路程中,会有更多更繁杂的问题,我终是不再恐惧,因为我明白,我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。因为,泥人也总会开出绚烂的花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