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儿,朝颜花正美
“你知道吗,喇叭花啊,还有个名字,叫朝颜。”清晨,池塘反射的粼粼阳光,被木架上垂下的喇叭花藤切成一块块变幻莫测的图案,映上外婆布满笑意的脸。花藤上的紫色花朵开得灿烂。
外婆是当地有名的老中医,每天第一声鸡鸣便与清晨初放的喇叭花一同醒来,或是清扫店面,或是整理药材。印象里,外婆似乎什么病都治,不仅是人的疑难杂症,还是家畜的病患,都是药到病除,加上价格公道,便更受邻里乡亲的爱戴。
外婆不仅在大人中受欢迎,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也分外可亲。路过店面的孩子们都会跟外婆讨点糖,那是外婆自己酿的麦芽糖,微微的甜,却一路甜到心底。
夏天外婆的店面前总是很热闹,外婆种下的喇叭花长了几年,重重垂下,形成一道天然的帷幕,挡掉了所有暑气。店前有一片不大的池塘,虽小却不单调,长满了粉嫩的荷花。人们总喜欢坐在花藤下,喝着茶,看着摇曳的花儿,感受微风带来的水汽与花香,与周围人谈些琐事。无人光顾时,外婆就静静坐着,看那些嬉闹的孩子,看那些绽放的花朵,偶尔与外公说上几句话,却也并不无聊。
外婆生病了。小小的感冒却让她戴上了呼吸器,桌上的药多到放不下。外婆甚至连动一下都困难。尽管如此,她仍努力笑着。或许是我不知道一场感冒对身体孱弱的外婆而言意味着什么,也或许是心头的那抹害怕,我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外婆还是走了。没有一点征兆。她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仍是笑着的,满屋子人的挽留不能换得她的一刻呼吸。
直到葬礼结束,直到她的灵柩被下葬,直到看到店面上贴着的“旺铺转让”,我还是没能相信这个事实。
花藤依旧随着微风摇曳,凋落的淡紫色花瓣在空中旋转,翻腾,于那年盛夏的最后时光,掏空生命般决然,舞得倾国倾城。花瓣纷飞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,如以往一样轻摇着蒲扇,温声讲述着过去,“那会儿啊,生活还没这么好,你妈和你大伯三人就只吃一小碟菜”“你大伯那会儿特别皮,记得有次啊……”“你知道吗,喇叭花啊,还有个名字,叫朝颜。”
那儿,夕阳西下时的阳光,斜斜透过花藤照亮地面,藤上的花朝着阳光开得灿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