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时间都去哪了】他们有个名字叫牵挂

你给了我一生,而我还给你的,却是大半辈子的遥远的牵挂。

——题记

听说,最近家里的天气也是一样,降温又升温,升温又降温,来来回回反反复复。天气就这样左右开弓,狠狠扇了人几个耳光。

原本以为人在海口,是不用遭这样的罪的,一厢情愿地以为岛民们已经进入夏季,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。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已经得了重感冒。本来,自己是不在意的。可是按照惯例,一个周是要给家里一个电话的,给家长汇报汇报学习,聊聊天报报平安。这次的感冒让我为此头疼不已。

眼看这个周就要过去了,拿着手机犹豫着,想想,还是打个电话吧。就在这个时候,电话响了。一看,是母亲打来的。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忐忑接了电话。

尽管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,但我开口一声“妈”就已经把自己暴露了。果然,母亲在那边说:“你怎么感冒了?”

我只好埋怨天气:“海口这的天气忽冷忽热,最容易感冒了。没事,流行性感冒,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
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,母亲在电话那边还是显得很担忧:“吃药了没有?要不要打针?家里的天气也是一样,平时要多注意,多喝热水,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……”

我瞄了一眼那张只铺了一张凉席的床,嘴里忙不迭“嗯嗯”地应着母亲。

好不容易挂了电话,长舒一口气,坐在凳子上拿着手机发呆。

记得很久之前,母亲在电话里跟我说:“没打电话之前,觉得你隔得好远好远,好想跟你通个电话,可是,挂了电话之后,觉得你离我更远了。”我当时听了,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。只好安慰母亲说:“妈,其实不远,坐两趟火车就到了。”

现在忽然想起,才感受到了那句话的意思,才总算是明白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。听说,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,会让人变得敏感起来。说的,就是现在我的这个样子吧。

上小学那会儿,学校里家里很近,走路十多分钟就可以到了。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,每日都在母亲的监视之下把碗里的饭吃完,然后才能去上课。也曾在学校里看见那些带饭去学校的同学,一下课就围在一起,大家一起吃饭,看着看着不觉心里起来艳羡之心,那样一起吃饭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!

但也就是这短短的路程,每日这来来回回,也能让母亲好一番的担心。早上吃完早饭之后,背起母亲收拾好的书包,站在门口与母亲道别,喊一句“妈我去读书了”,这个时候母亲就会说“在学校好好读书,要听老师的话,别和同学打架”,最后一定要加上一句“路上注意安全”。颠来倒去的也就这几句话,母亲说一句,我跟着在心里默念一句,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烦躁。

有天中午,我和带饭的同学在学校玩,没回家吃饭。正玩得起劲,母亲来了。远远地大吼我的名字。我被这声音猛地一震,脑袋嗡地一声响,赶紧跑到母亲跟前。母亲的脸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归复平静,立马又数落起我来:“怎么不回家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,你饿不饿……”从那以后,我一放学就往家里走,准时出现在家门口。

直到我到县城里上初中,有次和朋友一起走在街上,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,脚步慌乱,四处张望,目光急急扫视又好似没有焦点,从我身边惶惶而过。我用目光追随而去,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,看见她正蹲在地上,一把抱过一个哭着的小男孩。心中的某个地方被狠狠的触动了,想起那个久远的中午,我的母亲也曾这样,如今才算是明白了那时母亲的那份心情。

小学六年级的最后那一场考试,我在心里告诉自己,一定要考上县里的中学,从此以后,我就再也不用再家里一日三餐,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听母亲的唠叨了。我还记得我考试的那天,母亲向往常一样嘱咐着我,只是内容变了:“要好好考试,不要粗心大意,工具都带齐了没有?平常心,不要紧张……”母亲说一句,我应一句,最后一定还有一句“路上要注意安全”。我欢快地朝学校走去,走着走着,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每天早上听到这样的唠叨,莫名地高兴一会,又悲伤一会,真是悲喜交集。

如我所愿,我考上了县里的中学。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,母亲也很高兴,拿着那张红色的纸看了好久,拿起又放下,放下又拿起。然后兴冲冲地去数数自己的包里还有多少钱,好让我拿去读书。

“一千够了没有?”

“两千?”

“嗯,算了,你还是多拿一点吧。”

终于到了要去报名的日子,母亲在前一天晚上反复向我确认:“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?你一个人可以搞定吗?要不我还是去送送你吧?”

我坚决地摇头拒绝了母亲的提议。这将是我独立的日子,是我掌握经济大权的日子,是我可以非常自由行动的日子,我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庆祝,从我上车的那刻起,就要自己一个人走。我欢畅地在脑海里放映着那些即将到来的片段,然后告诉母亲“真的不用,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。”

一大早,母亲送我搭上去县城的班车。我在车上微笑着向母亲挥手道别,母亲在下面嘱咐:“到学校以后记得打个电话!”我点点头,坐下。

从此以后一直到我高中毕业,这两个多小时的车程,这长长的公路,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,全都是母亲的牵挂。

一个星期一次电话的习惯,就是在这个时候养成的。无论有事没事,都要闲聊上那么几分钟,汇报汇报生活的日常。

母亲有的时候会到学校看我,带着水果和牛奶。我告诉母亲这些东西在离学校不远的街上就可以买到,何必大老远从家里带过来。

母亲一脸严肃,说:“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。精挑细选,都是大好的苹果,你自己不会选,有些苹果看着不错,吃起又没那么好吃。再说,我帮你买了,你就不用出去了,好好在学校里学习,外面车多,少出去的好。”

我一面应着母亲,一面在心里苦笑,哀叹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逃脱母亲的手心了。

尽管如此,还是会呼朋引伴和朋友出去玩耍。有次一时兴起,借朋友的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,路上嘈杂,母亲立马警觉,语重心长警示我要注意安全。我一听这句话就没了兴致,匆忙挂了电话。

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,刚洗完澡躺在床上,还在和朋友回味今天在街上看到的街头表演。忽然电话响了,朋友把手机递给我,说:“可能是阿姨打过来的。”我一接通电话,就听到了母亲疲惫的声音:“你回到宿舍没有?怎么也不打个电话……”

原来,我在外面和朋友疯玩的时候,母亲一直在家里担心着。我鼻子一酸,满心的歉意和后悔。手举着电话,张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
母亲在那边接着问我,“吃晚饭了没有?洗澡了没有?”

“我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。晚饭吃了,澡也洗了。”

“那就好,早点休息。”

“嗯。”

那晚,迷迷糊糊的梦,蜿蜒百里,随风而去。

高三那年,我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。一发现我又什么感冒咳嗽,或者是听说我肚子不舒服,上课精神状态不好,父母会没有悬念的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,或者是让哪个叔叔把药送过来,电话里会催促,要记得吃药,要注意休息。我常常和父母开玩笑,弄得好像是你们要去参加高考似的。

老师学生也很紧张,从高三开始,那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,已走在学校里就感觉到那是千军万马在这战场上奔腾,大风凛冽,各自脚步匆匆,亦或背着手里的笔记。偶尔抬起头来看看这人群,感觉都是一种罪过。

我被夹杂在这千军万马力,透不过气,看不见阳光,这才知道什么叫做高考。每个星期一次的电话还是没有变,但是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,时间紧张的时候讲话就像是在吵架,不喘气地把话说完,手里还在算着数学题目。

再多的电话,也比不上见面。母亲两个星期来看我一次。也就是那个时候,父亲好像频繁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,因为母亲每次来的时候,旁边都站着父亲。那场高考忽然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与父亲之间的距离。

他们通常只和我一起吃个午饭,然后送我回学校,在自己回家去。我常常感慨,来回加起来四五个小时的车程,只是为了陪我吃个饭,聊会天,他们不愿占用我太多的时间,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不过一个多小时。

吃饭的时候父亲坐我对面,母亲做我旁边。饭桌上父亲总是会给我很多嘱咐,但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话,我也听腻了。听着听着也就难免走神,看着父亲的脸发呆。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看看父亲的脸,闭着眼睛根本就想不起自己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。什么时候那张脸已经爬上皱纹,什么时候牙齿已经有了老化的痕迹,什么时候两鬓已经斑白,什么时候拿筷子的手已经不再干净利落……

我常常看着母亲的脸,感叹时光的流逝,岁月的无情,却忘记了,父亲有一天也会老去。没有人可以逃脱时间的制裁,所以这世间的亲情才会那么感人

那次吃完饭他们送我回学校之后,我站在教室走廊上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出校门,母亲挽着父亲,父亲的脚步,既然有些蹒跚。泪水在眼睛里打转,再也绷不住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赶紧蹲下,害怕他们会突然回头……

终于,上了大学,离家越来越远,母亲拿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,拆开里面还附着密密麻麻的新生须知等等,母亲看了一眼,说,你自己要好好看看。

我跟母亲开玩笑,以后你就不用两个星期看我一次,不用我一感冒生病就送药,也不用担心我压力山大怕我承受不了了……说着说着自己到先矫情起来,以后,就真的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一次家了。想想,还真是有点不习惯。

一个星期一次的电话,母亲开始担心我不按时吃饭,晚上熬夜早上睡懒觉,天气变化不知道要加衣服,听说校园里也会有很多的车,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还有小轿车,就开始担心我在校园里也会不小心被车擦到了那个地方……

那真的是好远好远的距离,火车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,还要飘过一段海,这才到了海南这个岛上。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我的母亲放心,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我在这边很好,真的很好。

后来想办法,帮母亲申请了一个QQ号,让她学会上网,我可以和她通视频,她可以看见我。可是,一两次之后,母亲说下次还是不要通视频了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说对着个电脑说话老是觉得不习惯,怪怪的。

我说你想着电脑这边是我不就得了,可是母亲说电脑又不是你,还是用电话比较舒服。我说那好吧。于是还是用电话,她想我了我就给她发个照片过去。

快要挂电话的时候,母亲告诉我,有时间给你爸打个电话吧。我勾勾手指,好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父亲打电话了。挂了电话之后就给父亲打电话,他好像正在吃饭,接到我的电话尤为惊喜,连连问我好多问题,问我的生活,问我的室友,问我的学习,问得最多的还是我的身体。我从来都不知道,原来我与父亲会有这么多话说,我也从来都不知道,原来父亲,也担心着我,牵挂着我。只是我没给他打电话,他也不说。

从那以后,一个星期两个电话,一个给母亲,一个给父亲。

父亲爱喝酒,母亲爱操劳。我也渐渐地开始担心他们的身体,每次打电话一定要问的还有他们的饮食,睡眠等等。可能是渐渐长大了,也终于懂得了心里装下别人,也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在乎,也终于懂得了他们的那一份心情。

去年寒假回家,我跟母亲说,我想考研。也就意味着我毕业之后还要在外面漂泊,也就意味着我不会按照他们的意思回家去当一个老师,也就意味着,牵挂,还将继续。

母亲沉默了一会,说:“好啊,你想考就考吧。”

年过完了,母亲照例送我上到县城的班车,母亲说:“到火车站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。”

我说好的。回过身来抱了抱母亲,她好像瘦了。

坐在火车上,抱着一包吃的,里面是母亲为我装好的苹果牛奶面包,还有剥好的柚子。吃一瓣,酸甜酸甜的,像是我的心情。

火车隆隆开过,碾压着我的思念,她的牵挂。

拿着手机的手已经发麻,回过神来,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又很快退去,只剩下一颗想想念念的心,还有一双不愿意收回的眼睛。

说不定,这个时候,母亲也正在对着手机发呆,不知道脑袋里想着些什么。

曾经读到一个母亲的自白,说自己是如何担心自己的孩子,如何如何地想念,知道孩子生病了是如何如何地失眠。当时还笑话,说都是成年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,操劳一生,就不能享受享受自己的人生吗?

如今才算是明白,牵挂是不可磨灭的,因为她有一个名字叫母亲。

又忽然想起父亲来,给他打了个电话,因为他的另一个名字,叫牵挂。

“喂,爸爸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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