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过年那些事】过年,想家的时候
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”这是唐代诗人王维所作的著名诗句。记得,很小的时候就背过这首诗,那时只觉得好读、好听、好记,但对诗中蕴含的深意无从体会。谁知长大后,却倍感这思亲之痛、思亲之苦,而且一经便是二十几年。
1990年冬,我一身戎装,踌躇满志地登上火车,一路向南,到达上海;又乘船经过一夜的航行,来到舟山群岛中的岱山县,开始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。第一次走出家门,我和许许多多新战友们一样,怀揣着梦想,摸爬滚打、不辞辛劳,而心中时刻惦念着家乡体弱多病的父亲。
父亲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北方农民,勤劳淳朴,乐观耿直,但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和坎坷。父亲14岁时,我爷爷病故,他用并不强壮的身躯撑起一家6口人的生活;人到中年,我母亲又因癌症去世,他独自拉扯着我和哥哥长大成人,又当爹又当妈。怕我们哥儿俩受委屈,婉拒了许多人的好意,一直没有续弦。本来,生活一天天好起来,哥哥也已上班、结婚,我面临毕业高考。
这时,父亲因常年劳累,突发脑溢血;经抢救虽无生命危险,却也彻底丧失劳动能力,只能勉强下地走动。突然的变故,让我无心学习,高考自是名落孙山。父亲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跟哥哥商量,决定让我参军入伍。临行,父亲嘱咐我:儿啊,到部队好好干,考个军校让爹欢喜欢喜!
训练充实而紧张,战友间的感情热烈而友好,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到了春节。大年三十儿,连队里安排得活动很丰富,下午是新年茶话会,晚上会餐,气氛融洽祥和。餐后,我们五、六个小老乡聚在一个宿舍里吹牛聊天儿,说着说着,情不自禁地说到家里过年的情形,不知谁带着哭腔冒出句,我想家!顿时,哽咽声响成一片。幸亏,同屋的老兵班长及时劝慰,不然,还不都哭得翻江倒海、稀里哗啦!
那时,电话仍不普及,写信是人们主要的通讯方式。战友们的业余时间大部分用在写家信上,并且写得真情投入;而每当收到家乡的来信,无不开心雀跃、欢欣鼓舞。年前,我给家里写了信,临近元宵节,终于收到哥哥的回信。信里说,家里一切都好,别惦记,父亲身体还好,年三十儿饺子吃了不少。哥哥最后提到,父亲应该是想你了,总是跟我唠叨,你兄弟在部队是不是也吃上饺子了?看到这儿,我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新兵连结束后,我来到大别山区的一个机场服役。当时我一边工作,一边抓紧文化复习,为参加军校招生考试做准备。时光匆匆,又过了一年。一年里,听哥哥来信说,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,下床已有些困难,我心中一直甚是惦念。春节刚过,未出正月,突然收到家里的电报:父病危,速归。当风尘仆仆的我站到病床前,握着父亲骨瘦如柴的手,父亲那无光的眼神里,满是慈祥和疼爱……
办完丧事,我带着对父亲的满腔怀念,对家乡的无比眷恋,回到部队。当年,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,凭借优异的考试成绩,步入军校的大门。
三年后,我毕业分配到祖国的宝岛海南,并在第二年组成了小家庭。妻子在老家,是一名医生,工作敬业,很有上进心,是单位的骨干。也是由于这个原因,我一直没有办理家属随军。从此,我们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一纸鸿雁,两地相思的生活,当真是人在天涯海角,相隔万水千山。
2024年春节,妻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,为了配合产假,我过年没有回老家。三十儿晚上,妻子主动申请在单位值夜班,我如约打电话过去。说着、聊着、哭着,仿佛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当时的心情。将近午夜12点,应该是家家户户吃饺子的时候,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,我在电话的这头竟也听得清楚。妻子说,今天别说了,我感觉孩子在肚子里正踢我,是不是让鞭炮吓着啦?好,照顾好孩子!我擦拭着早已模糊的双眼,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。
女儿乖巧懂事,给我们两口子带来无限的乐趣。她出生四十天,我们带她乘坐飞机来海南,本来还有所担心,可人家该吃就吃,该睡就睡,三个半小时的航程一声未哭。有了孩子,那份思念和挂牵变成双份,于是更加盼望过年休假的日子,要不我回老家,要不妻子来队探亲。可是短暂的相聚以后,还是要生死离别般的分开,再经历好长时间的失落才能缓过神来,那种滋味当真是不好受啊!
2025年,我终于脱下军装,惜别二十二年的军旅生涯,回到魂牵梦绕的家,重又享受天伦之乐。每逢年节,我常带着妻子、女儿到祖坟祭奠父亲,一起回忆那逝去但永远令人难忘的时光。
“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,想家的时候最甜蜜,家乡月就抚摸我的头……”每每阎维文的歌声于耳畔响起,我会任由思绪在脑海中流淌,真希望把思念这份亲情撒进每个人的心田,让千家万户都团圆快乐、幸福安康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