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连环画
搬了几次家,书橱里的书也整理了好几回。新书不断的添加,旧书陆陆续续地被清理出来,送进了废品收购站。童年时读的书所剩无几了,只有一些连环画,虽纸质已经微微发黄,但依旧被我珍藏着。每次整理书橱,当翻到这些薄薄的小册子时,一种久远的依恋漫上心头。这依恋似乎一直就藏在我心田的某一个角落,当回忆的闸门打开时,她就会流溢出来,在我的心头漫开,带着童年的那份纯真、那份甜蜜、还有那份淡淡的酸楚。
记得第一次接触课外书时,我已经上三年级了。由村上的教学点(一二年级)进入村小本部上学,我才感到自己真正成为了一名小学生。一切都是那么令我兴奋。特别是语文老师经常带给我们一份份惊喜。这位姓程的老师,每次进城回来,总会买来一些连环画,什么《大人国》《小人国》《阿拉丁的神灯》等等,每次当他在讲台上将连环画(我们当时称小人书)高高举起时,我们的脖子伸得老长,睁大着眼睛,想看到封面是什么样的。似乎有一个神秘的世界就藏在小人书里,等待着我们去探知。
小人书发下来了,由于每次只买了十来本,老师就让我们几个人合看一本,轮流传看。教室里,一群一群的小脑袋凑在一起,静静地看着小人书。虽是几人合看,但没有人喧哗,大家都被这另一个世界所深深吸引。下课时,同学们在一起谈论着小人书里的情节,评论着小人书中的人物,谁是好汉,谁是坏蛋等,争着辩着,虽面红耳赤,但心里那份痛快就甭提了。
上了四年级后,那位为我们打开课外阅读启蒙之门的程老师不教我们了。少了小人书陪伴的失落、焦渴感伴随我有一个学期。好在一次随哥哥上城,东溜溜,西逛逛,在县城电影院前的场地上,一片热闹的景象犹如新大陆似的展现在我们面前:东一块西一块的,广场上摆设着好几家书摊。所谓书摊,就是由几张竹床(夏天乘凉时用的简易床)作摊位,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花花绿绿的连环画。走进这片场地,就犹如走进小人书的天地,弯着腰从这家书摊,走到那家书摊,走走停停,眼睛扫视着一本本连环画的封面,从书名、封面来猜测里面的内容是不是有趣、精彩。有时,猜得心里直发痒,忍不住伸手去翻一下,常常会得到摊主的一声呵斥,便又有点不甘的缩回手。捏捏口袋里少得可怜的两角钱,这两角钱是妈妈特批给我上城买小吃的零花钱,它忍受了炒板栗香气的诱惑,抵住了糖葫芦色彩的迷惑,终于等到了“英雄有用武之地”——租看小人书。看一本小人书要二分钱,虽说能看十本,但在这浩瀚的小人书世界,确只算得是一滴水珠而已。于是精挑细选,于是手捧小人书,于是沉浸在故事中的喜怒哀乐中,一天下来,饥肠辘辘,可小人书带来的那份阅读的快感让我忘记了饥饿。
从此,我便常常盼着星期天的到来。可是,家中的农活常常压制了我上城的欲望。即使有了上城亲密接触连环画的机会,可家里的经济是不允许我每次上城都有零花钱的。捡废品换得零花钱,成了我积攒上城看连环画费用的重要渠道。一次次光顾电影院前的小广场,一本本连环画让我的童年生活变得色彩斑斓,变得有滋有味。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远离了这一片童年的乐土。
又是一次上城,又是一次坐在书摊中,又是一次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小人书,又是一次忍不住偷偷的发笑。突然,有人叫我的名字,抬头一看,原来是同村的一个小伙伴,他偶尔也来光顾小书摊。打了一个招呼,我便又埋头沉浸到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中。终于,囊中见底,我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。刚转过一个街头,忽然,有人追上来抓我的衣领,将我吓了一大跳。只见连环画的摊主一脸怒气,他厉声质问我,为什么伙同他人偷窃他的连环画,我一头雾水,茫然不知所措。在摊主的叫骂声中,我才明白原来和我打招呼的同村的小伙伴偷走了他的连环画。惊慌的小小的我只会无力的说自己没有偷书。那摊主咬牙切齿,揪着我的衣领要我带他去追那位小伙伴。我忍受着大街上行人投来的鄙视目光,哭哭啼啼地去找真正的“偷书贼”。可那个小伙伴早就溜之大吉了。摊主无奈,将所有的怒气喷向我,直到骂累了,才放了我。后来,不知怎的,班主任老师知道了我“偷书”的事,在班上不点名的批评“有人手脚不干净,败坏学校名声”,我真是“跳进黄河洗不清”。
自此以后,我再也没有走进那曾经带给我无数快乐的连环画世界了。只是积攒了一定的零花钱,我才到新华书店里,买一两本连环画。好在后来我上了初中,年龄的增长、阅读面的扩大,使我对连环画的兴趣减弱了。
好多年以后,当我从师范毕业,再到电影院前走走,去寻找童年的足迹,寻找着童年的关于连环画的记忆,可那片书摊已不见了。空空的场地上,我怅然若失。
这种感觉,在我每次整理书橱的时候,在翻看着珍藏的连环画的时候,会变得愈加强烈。哦,童年的连环画,永远抹不去的童年的印记。